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第124章 一丝慰藉
周汝信副秘书长的问题像一颗精准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精心构筑的防御。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我张着嘴喉咙干得发紧那句准备好的、四平八稳的官腔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面对这位目光如炬的领导任何虚伪的搪塞都显得愚蠢而徒劳。
赌一把! 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呐喊。
为了清河县那些沉默的面孔也为了那个尚未完全麻木的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挤压出去。
抬起头迎向周汝信那深邃而平静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 “周副秘书长报告……是为了刊发需要做了一些……技术性处理。
”我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实际的清河县情况要……严峻得多。
” 周汝信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只是微微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做了一个倾听的姿态。
“哦?说说看怎么个严峻法?” 他的鼓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那道压抑已久的闸门。
我开始讲述。
不再是报告里那些干巴巴的“现象”和“建议”而是活生生的、带着泥土气息和泪水的真实。
我讲到了河口村的老支书他那浑浊眼神里对上级政策的期盼与无奈;我讲到了村民张大河讲到他家徒四壁的土房讲到他因为交不起那些名目繁多的摊派款如何在村干部面前卑微地恳求如何因为拿不出给儿子治病的钱而蹲在墙角无声地流泪;我描述了基层干部为了完成征收任务如何不得不采取一些简单甚至粗暴的工作方法以及由此引发的干群关系的紧张与对立。
我没有刻意渲染只是尽可能客观地描述我所见所闻。
但那些细节那些人物的命运本身就带着强大的冲击力。
我讲到了那份被强行摊派、远超承受能力的“共同生产费”讲到了基层财政的困窘与农民负担沉重之间的恶性循环。
在整个讲述过程中周汝信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只是偶尔会轻轻皱一下眉头或者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一下沙发扶手。
他的眼神始终专注让我感觉到他不仅在听而且在思考在消化这些来自最底层的信息。
当我终于说完感觉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身心俱疲但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块压在心头许久的巨石似乎被挪开了一角。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周汝信良久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省城略显灰蒙的天空。
他的背影挺拔却似乎也承载着某种沉重。
“共同生产费……农民负担……”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像是在咀嚼其中的分量。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致远同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慢了些“你反映的这些情况很重要也很……典型。
可能不止一个清河县存在。
” 他走回沙发坐下看着我语气变得郑重:“你能深入到基层看到真实的情况这很好。
更难得的是你还有勇气在我面前把这些真实情况说出来。
” 他话锋一转:“但是你要明白解决这些问题不是一个报告甚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它牵扯到财政体制、税费改革、基层治理等方方面面非常复杂需要时间也需要智慧和策略。
”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在撰写那份“阉割版”报告时就已经痛苦地意识到了。
“你的这份报告虽然发表在精简版上内容也做了……处理”周汝信指了指那份内参“但它至少把一个现象摆到了台面上。
而这”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就是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更深入、更具体的情况我会记在心里也会在合适的场合以合适的方式向上反映推动研究。
” 他这番话没有给我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没有说立刻就能解决清河县的问题。
但“记在心里”、“向上反映”、“推动研究”这几个词从他这样级别的领导口中说出来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我知道这或许就是目前情况下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它像在无边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一股暖流混杂着委屈、释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涌上我的心头。
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我赶紧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谢谢……谢谢副秘书长。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必谢我。
”周汝信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责任。
你提供了有价值的情况这本身就值得肯定。
”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这是一个结束谈话的信号。
我识趣地站起身:“副秘书长那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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