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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葬第277章 水退之后

天亮了。

光柱、嘶吼、震动都消失了。

运河水平静地流淌着水位退下去不少露出了潮湿泥泞的岸坡。

水色不再是令人心悸的浑浊而是一种沉郁的、带着泥沙的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后混合着河泥和鱼腥的气味不算好闻但那股子萦绕多日的、让人心头发慌的阴冷确实淡了。

清江浦还活着。

人们推开家门小心翼翼地走上街头互相张望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没人能说清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光柱是神仙显灵还是河妖作乱但脚下的土地是实的头顶的天是亮的这就够了。

张头带着他那两个伙计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镇外回来裤腿上全是泥点子。

他们在街口碰上早起挑水的王老五。

“张头昨晚……”王老五放下水桶欲言又止。

张头抹了把脸脸上是熬夜的油光和一种复杂的情绪:“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没多解释也解释不清只是挥挥手往衙门方向走去。

他得去禀报虽然不知道该禀报什么。

济世堂开了门。

林老先生站在门口看着渐渐有了人气的街道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老痰似乎也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

青娥在里间收拾动作轻快了些只是眼圈还有些红。

她悄悄去后院看了那口井井水平静无波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只是井沿石上似乎还残留着阿青昨夜趴过的体温。

阿青不见了。

林老先生和青娥发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两人把济世堂里外找了一遍没有。

问左邻右舍都说没看见。

“许是……吓着了跑哪儿躲清净去了?”青娥声音发颤强自镇定。

林老先生没说话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想起阿青昨夜贴在井沿的低语想起她那异于常人的安静。

这孩子心里装着事。

而此时阿青正蹲在昨夜无念和尚下水的老码头。

码头边拴着几条旧船随着水波轻轻晃荡。

一个穿着破旧蓑衣的老头正坐在一条小木船的船头默默地补着渔网。

他头发花白满脸深刻的皱纹像是被河风和水波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他叫老鱼头在运河上打了一辈子鱼话不多像块沉默的石头。

阿青蹲在那里看着河水一动不动。

她看着水流冲刷着岸边的淤泥看着偶尔漂过的水草和断枝。

老鱼头补网的梭子停了停浑浊的老眼瞥了阿青一眼又继续手上的活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阿青听:“水退了东西就露出来了。

” 阿青没回头声音轻轻的:“什么东西?” “该出来的东西。

”老鱼头的声音沙哑像磨砂纸擦过木头“以前发大水水退了岸上总能留下点啥。

死猫烂狗破盆烂碗有时候……也有人。

” 阿青小小的身子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老鱼头不再说话只有梭子穿过网眼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这次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古老的意味:“这河啊吃下去的东西有时候不愿意全咽下去得吐出来一点。

” 这时几个半大的孩子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手里拿着树枝在退水的泥滩上划拉着玩。

一个孩子突然叫起来:“咦?这是啥?” 他用树枝从淤泥里挑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长命锁银质的原本的亮色被河泥和岁月侵蚀得暗淡无光只有锁身上刻着的模糊的“平安”二字还隐约可辨。

孩子们围着看叽叽喳喳。

阿青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她看着那长命锁眼神定定的。

老鱼头也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又是哪个苦命娃子的……这河啊收走的娃娃不少哩。

”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阿青沉寂的心湖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想起了哥哥陈渡想起了他做的营生——“渡亡”。

那些被河水吞没的人那些无人认领的魂。

她没有去碰那长命锁只是默默站起身离开了码头。

她没有回济世堂而是在清江浦的街巷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经过胡府那紧闭的、贴着封条的大门时她脚步顿了顿里面静悄悄的墨守规是生是死没人知道。

她走到镇子西头这里靠近运河岔口水流相对平缓有一片小小的、野草丛生的河滩。

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今天河滩上却有人。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四十岁上下的汉子正带着一个看起来比阿青大几岁的男孩在河滩上烧纸。

汉子脸色悲戚动作缓慢。

那男孩瘦瘦的皮肤黝黑抿着嘴帮着把纸钱一张张投入微弱的火堆中。

阿青认得那汉子是镇上的木匠刘三手艺不错为人老实。

前些年他媳妇跟人跑了就剩下他和儿子相依为命。

刘三烧完了纸又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几个小小的、粗糙的糯米团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河滩上对着河水拜了三拜嘴里喃喃念叨着:“吃吧吃吧在下面别饿着……爹对不住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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