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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88章 古木悲倾惊添喜 新婴苦诞泣承悲

百年栗树轰然倒塌的巨响撕裂了小姬庄的黎明姬家添丁的微喜瞬间被碾碎。

炼钢炉喷吐着裹挟硫磺味的黑烟姬忠楜麻木地挥动铁钎炉火映亮他眼底的灰烬。

襁褓中的永海在母亲怀里发出细弱啼哭额角那枚芦花胎记鲜红如血。

炉渣堆成连绵的黑色山丘像大地溃烂的伤疤无声嘲笑着时代的荒诞。

婴儿永海落草的第一声啼哭细弱如初春的猫崽尚未在姬家土坯房的梁上绕足三匝就被屋后惊天动地的巨响掐断了喉咙。

那声音不似雷雷在天上滚这声闷响却从地心深处炸开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糊着旧报纸的土墙上震得房梁上的陈年老灰簌簌雪崩般落下扑了炕上刚松下一口气的昊文兰满头满脸。

她怀里那团温热的、蠕动的襁褓猛地一抽随即爆发出更尖锐的哭嚎像被惊雷劈中的雏燕在风雨中挣扎。

天爷!虞玉兰手里端着的、盛了半碗稀薄红糖水的粗瓷碗应声落地一声碎成八瓣浑浊黏稠的糖水迅速在夯实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污迹像一块丑陋的胎痣。

树!我的树!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枯瘦的手爪痉挛般抓住炕沿指甲在土坯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人已如离弦的箭踉跄着扑向院门破旧的裤管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要将这撕裂的黎明缝补起来。

姬忠楜僵在炕沿怀里抱着裹在破布里、额头带着奇异芦花状殷红胎记的儿子永海。

那声巨响像一柄冰冷的铁锤砸碎了他初为人父那点虚浮的喜悦。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昨夜母亲虞玉兰木头般立在院中、对着栗树方向凝固的背影还有庞世贵那张在炼钢炉火光映照下得意又蛮横的脸——忠楜兄弟你回家抱儿子我替你砍树两清!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记忆里烫出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机械地把哭闹的永海塞进妻子昊文兰汗湿的怀里动作失了轻重引得昊文兰一声压抑的痛呼。

他顾不上了赤着脚跳下冰冷的土炕几步抢到门口。

母亲虞玉兰的背影在熹微的晨光里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向屋后那片骤然空旷的天际线她的白发在风中狂舞像一面破碎的招魂幡。

忠云也冲了出来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钉在母亲奔去的方向仿佛要将那片虚空看穿。

姬忠楜拔腿便追脚下冰凉的泥地硌着脚心激得他浑身一哆嗦。

转过墙角视野豁然洞开——没有了那棵曾如擎天巨伞般、荫蔽了小姬庄三代的百年栗树没有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慌的深坑如同大地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肉露出下面惨白纠结的粗壮根须断口处渗出黏稠、清苦的汁液像泪更像血在晨露中泛着诡异的光。

庞世贵领着一群眼珠熬得通红的汉子正围着那截横卧在地、如同黑色巨龙尸骸般的树干。

树干太长太粗倒下时带起的狂风把邻近几棵碗口粗的杂树齐腰扫断碎枝败叶狼藉一地像是巨人打翻的棋盘。

几个汉子正吆喝着用生锈的锯子费力地切割着那尚在微微抽搐的庞大躯体锯条啃噬木头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钝刀子割着人的神经每一下都在姬忠楜的心上划出一道血痕。

虞玉兰扑到了树坑边沿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溅起的泥浆在她裤腿上开出黑色的花。

她伸出枯树皮般的手颤抖着想要去触摸那些断裂的、兀自滴着汁液的粗根指尖却在离根须寸许的地方僵住了。

她喉咙里发出的、破风箱般的气音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截倒下的巨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凝固在树坑边缘对着那片刺目的空旷仿佛在与天地间最残酷的虚无对峙。

姬忠楜冲过去想扶她。

手刚碰到她嶙峋的肩胛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甩开。

虞玉兰终于爆发出来她没看儿子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远处正叉着腰指挥砍树的庞世贵身上那目光淬了毒带着能焚毁一切的恨意: 庞世贵——!你个杀千刀的!断子绝孙的畜生——!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凄厉的诅咒划破清晨湿冷的空气惊飞了远处光秃秃枝桠上几只寒鸦它们扑棱棱的翅膀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像一声声绝望的叹息。

庞世贵闻声转过头脸上那点因放倒巨树的得意瞬间凝住随即被一种混合着烦躁与轻蔑的神情取代。

他皱了皱眉像是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远远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嘶哑和不耐: 嚎什么丧!一棵树换你姬家一个大胖孙子还不知足?忠楜!赶紧归队!炉子还等着柴火呢!误了炼钢放卫星你担待得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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