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第16章 三天够不够
第一日。
林昭然整日未曾踏出米行半步。
长安城里的风声鹤唳似乎都与这间小小的后院无关。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下日光透过窗棂在她素净的衣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碎金洒落又似时光缓缓爬行。
蝉鸣在院角的老槐树上断续响起远处市井的叫卖声被高墙隔成模糊的余响唯有风拂过纸窗的窸窣与她指尖轻叩桌面的节奏应和着。
柳明漪捧着一本重新装订过的《蒙学新编》走进来书的封面被刻意做旧纸页泛黄边角磨损仿佛是哪位前朝大儒不经意间遗落的稿本。
她脚步微滞裙裾擦过青砖带起一丝凉意。
“公子都照您的吩咐弄好了。
”柳明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喉间微动像是咽下了未尽之言“真要这么做吗?万一……” 林昭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打断了她的担忧:“没有万一。
”她接过书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纸面微涩而温厚。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将七枚擦得锃亮的铜钱逐一夹入书页之间。
每翻一页纸张发出极轻的“簌”声铜钱落定发出细微的“叮”响像是命运落子的轻音。
每一枚铜钱上都用细不可查的刻刀精心雕琢了一个字。
连起来便是“三日不见如隔三秋”。
“国子监的书役处收录杂书遗稿向来只登记书名从不细翻内容。
你把它送去就说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孤本请他们归架即可。
”林昭然将书递回给柳明漪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指尖在书脊上轻轻一抚仿佛送别一个沉默的信使“监生们大多家境优渥但也总有那么些好奇心重、又爱寻章摘句的。
一本从未见过的‘遗稿’足以勾起他们的兴趣。
” 柳明漪用力点了点头将书揣入怀中转身快步离去。
她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渐行渐远最终隐入巷口的薄暮。
林昭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重新坐回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木纹的凉意透过指腹渗入心间。
她不担心书会不会被发现只担心发现得够不够快。
她要的不是石沉大海而是一圈恰到好处的涟漪。
果不其然当晚消息便顺着陈砚秋的渠道传了回来。
国子监里几个素来喜欢猎奇的监生在书库角落里翻出了这本所谓的“旧书遗稿”。
书库中尘埃浮动油灯昏黄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有人翻开书页铜钱滑落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引得众人侧目。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有人将那七枚铜钱在桌上一字排开念出声来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笑声在梁柱间回荡“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借书传情暗诉相思呢?” “这字刻得倒是精巧也不知是哪位仁兄的艳福。
” 他们笑谈着将这事当成了一桩风流趣闻在相熟的同窗间传扬开来。
无人深思也无人警觉只觉得这桩投帖风波里又多了一丝香艳的点缀。
他们更不会知道那看似缠绵的“三秋”正无声地倒数着一个冷硬的期限。
这悄然布下的引线已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牵引到了三日之后她林昭然的投帖命运之上。
第二日天色微明。
国子监补经班的讲堂里气氛有些沉闷。
晨光透过雕花窗格斜照进来映在青砖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监生们大多心不在焉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林昭然投帖之事语声如蝇夹杂着笔杆轻敲砚台的“嗒嗒”声。
陈砚秋一袭青衫走上讲台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神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锐利。
他没有理会堂下的窃窃私语只是翻开书卷朗声道:“今日我们讲《孟子·告子上》。
” 他的声音清朗穿透了讲堂的嘈杂:“‘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
’” 他念完并未像往常一样逐字逐句地解释经义而是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监生的脸。
有人低头避视有人皱眉沉思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诸位”他沉声开口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孟子此言论的是教化之道亦是存亡之道。
再容易生长的东西晒它一天又冻它十天也绝无可能存活。
我大周开科取士广纳贤才正是为了培育教化之苗使天下文风蔚然。
可如今国子监门前有一株好苗只因其出身便要拒之门外。
” 堂下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仿佛被压低。
窗外的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一声悠远的轻响。
陈砚秋的声音愈发激昂:“诸位可知国子监拒一人非拒一人实乃拒绝天下寒士之望!今日晒之以期明日寒之以拒。
若三日寒之十年暴之试问我大周的教化之苗将来何以丛生?天下士子的向学之心又将置于何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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