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河山第120章 诗碑成谶
暴雨连下了三日汴京城西的温府地窖终于塌陷了一角。
陈砚秋踩着没踝的泥水钻进地洞时腐坏的松脂气味混着地底的阴冷扑面而来。
火把的光亮照出窖壁上密密麻麻的凿痕——不是刀斧所留而是指甲反复抓挠的印记最深的一道里还嵌着半片断裂的指甲盖边缘发黑像是经年累月的血垢。
地窖中央赫然立着三百六十座人形基座灰白色的石台排列得整整齐齐恰似科场号舍的格局。
每座基座顶端都凹陷成肩背的弧度两侧有铁环扣锁的痕迹。
陈砚秋伸手摸了摸最近的一座指尖触到一层滑腻的油脂——是熬制松脂时残留的胎发与人油混合物。
第七排第十九座。
身后突然响起沙哑的声音。
陈砚秋猛地转身火把照亮了周砚奴惨白的脸。
她左臂空荡荡的袖子被地窖阴风吹得晃荡右手却死死攥着一卷湿透的桑皮纸。
杜荀鹤的入京状。
她将纸卷按在陈砚秋掌心纸面立刻显出个暗红的指印温如珏在礼部焚档那夜特意把这个剔出来...... 陈砚秋展开潮湿的纸卷。
广南举子杜荀鹤清秀的楷书间被人用朱砂在批注栏添了一行小字:此子可作《秋赋》碑。
墨迹晕染处隐约可见原先的阅卷评语被刀刮去的痕迹。
火把突然噼啪炸响。
陈砚秋顺着周砚奴指的方向看去在第七排基座尽头发现一座尚未使用的石台。
台面灰尘较别处浅得多显然最近还有人擦拭。
当他拂去基座正面的浮土时一行新刻的阴文在火光中浮现——正是本届知贡举欧阳修的姓名与籍贯。
温如珏留的祭品位。
周砚奴的独臂突然剧烈颤抖他在等...... 地窖深处传来石块摩擦的闷响。
陈砚秋将火把往声源处一照看见三块人形诗碑正缓缓移动——正是皇城司从温府后园起出的那些。
碑中封存的尸体在火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最年轻的那具突然睁开了眼睛。
杜荀鹤!周砚奴的惊呼在地窖里激起诡异的回音。
陈砚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分明记得这具尸体已在义庄验看过当时双目被松脂完全封死。
此刻那广南举子的眼珠却诡异地转动着凝固在面部挣扎表情里的嘴唇竟微微张合喉结处的松脂裂开细纹。
......题...... 微弱的气音从碑中渗出。
陈砚秋贴近时闻到一股混合了腐檀与麝香的怪味——与礼部墨池沸腾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杜荀鹤的右手食指突然崩裂松脂碎片簌簌掉落露出指骨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些比蚊足还细小的字迹赫然是本届省试《春秋》题的三十七种破题法。
周砚奴突然扑向诗碑左侧。
她的独臂插入基座与地面的缝隙挖出团青黑色的泥块。
剥开外层淤泥后里面竟是个巴掌大的锡盒盒盖上用针刻着星图——与薛冰蟾从题奴腹中取出的浑仪纹路分毫不差。
锡盒开启的瞬间地窖里所有的火把同时暗了一暗。
盒中整齐码着十二片带血的指甲每片背面都粘着桑皮纸条。
陈砚秋拈起最上面那片对着火光辨认出褪色的字迹:庆历四年二月十七锁院前夜欧阳永叔夜访温宅袖中出《礼运》篇目三...... 真题引的残本。
周砚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如珏这些年把每位考官的把柄都刻在了诗碑基座上...... 她的独臂突然指向地窖顶部。
陈砚秋抬头望去发现窖顶密密麻麻挂满了蚕茧大小的蜡丸。
最陈旧的那些已经发黑最新的一批却还泛着尸蜡的惨白。
当一阵穿堂风掠过时某个蜡丸突然坠落在石台上摔得粉碎——里面滚出颗干瘪的眼球瞳孔处插着半截银针针尾系着写有日期的红绳。
景佑四年三月初七。
周砚奴拾起红绳喉头滚动锁院第三日...... 陈砚秋的指尖突然触到锡盒夹层。
掀开衬布后十二枚青铜号牌叮当散落——正是当年科场案中被锁院饿死的举子们随身佩戴的凭证。
每枚号牌背面都刻着血槽槽中填着黑红色的垢物。
最骇人的是最新放入的那枚。
牌面庆历四年的四字尚带着新鲜的刻痕背面血槽里糊着团黄白相间的粘稠物——分明是刚从活人身上刮下的骨髓。
温如珏没死。
周砚奴突然攥住陈砚秋的手腕他在等...... 地窖另一侧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轰响。
两人冲过去时发现是杜荀鹤的诗碑倒塌了。
碑体裂成两半露出腹腔部位塞满的桑皮纸卷。
陈砚秋刚抽出最上面那卷纸面就因接触空气迅速发黑——是经过白矾水处理的密写纸遇热显形。
火把烘烤下纸上渐渐浮现出皇城司的密报格式。
开篇庆历四年二月二十的日期下方详细记载着欧阳修前夜在礼部值宿时与崔尚功密谈的内容。
最触目惊心的是末尾朱批:今科黜落名额已定三百六十循旧例制成诗碑着温如珏监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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