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之情第94章 正午沟壑
六月的骄阳像熔化的金汁无遮无拦地从铅灰色的天穹泼洒下来。
空气滚烫粘稠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烧感。
卧牛山中学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平日里绿荫如盖此刻也被这毒辣的日头晒得蔫头耷脑巴掌大的叶子边缘微微卷曲泛着一种疲惫的灰绿。
聒噪的蝉鸣撕心裂肺织成一张巨大而令人烦躁的声网笼罩着整个考场区域。
校门口的铁栅栏外早已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高考这座独木桥的起点牵动着无数家庭的神经。
时间刚过上午十一点距离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灼热的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种混杂着焦虑、期待和无形硝烟的气息。
最靠近校门警戒线的区域仿佛被精心规划过。
这里撑起了一片五颜六色的遮阳伞阵像骤然绽放在焦土上的奇异花朵。
伞下是一张张精心保养、带着城市生活印记的面孔。
母亲们大多穿着质地精良的连衣裙或套装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手里提着印有高档酒店LOGO的保温桶或是精致的多层果切保鲜盒里面是冰镇好的水果切得大小均匀色彩诱人。
父亲们则显得沉稳些穿着POLO衫或休闲衬衫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名表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他们低声交谈着话题围绕着“清北自招”、“港校面试”、“孩子昨晚休息得如何”偶尔瞥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姿态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
“吱呀——” 沉重的铁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隙像拉开了一道沉重的帷幕。
提前交卷的考生开始零零星星地涌出。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呼喊声、招呼声此起彼伏。
“强子!这儿!”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嘈杂。
周强几乎是第一个挤出校门的。
他脸上带着考完一场的轻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精神头很足。
他父亲——一个身材敦实、穿着考究短袖衬衫的中年男人立刻拨开人群迎了上去。
男人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周强肩膀上力道带着赞许和熟稔的掌控感。
“怎么样儿子?顺不顺手?”周父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还行作文题有点偏不过框架搭好了。
”周强抹了把汗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一场普通的模拟考。
“那就好!走!”周父大手一挥指向不远处一栋装修气派、门口立着巨大石狮的酒楼“聚仙楼!包厢早定好了!空调开着呢冰镇酸梅汤、你妈特意让厨房准备的凉拌三丝、水晶虾仁还有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吃了饭楼上房间开好了安安静静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下午干数学!”他的话语像一串连珠炮清晰地描绘出一条通往舒适与胜利的坦途。
周围几个相熟的城市家长也带着孩子聚拢过来谈笑声中簇拥着走向那象征着清凉与能量的“聚仙楼”。
周强回头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与他们形成惨烈对比的是校门另一侧靠近围墙根的那片区域。
几棵高大的梧桐提供了些许聊胜于无的荫蔽斑驳的光点透过稀疏的叶隙洒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铜钱。
这里没有遮阳伞没有冰镇饮料更没有精致的食盒。
只有一群沉默的学生像被遗忘的石头散乱地坐在自己带来的、卷起来的旧凉席或者干脆直接坐在滚烫的地面上。
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或是不甚合身的旧衣脸上带着考试后的疲惫和烈日炙烤下的油汗。
李小花蜷缩在一小块相对完整的树荫下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围墙砖石。
灼热的地气透过薄薄的裤子蒸腾上来。
她感到一阵阵眩晕上午考场里高度集中精神的后遗症和此刻的闷热饥饿交织在一起。
她默默地从脚边一个印着“卧牛山中学”字样的、已经有些磨损褪色的蓝色无纺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用白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
打开袋子里面是两个拳头大小、表皮已经发硬、边缘有些泛黄的馒头。
这是学校统一发放的“高考午餐”——每人两个馒头一瓶矿泉水。
她拧开那瓶同样被晒得温热的矿泉水小口地喝了一点。
微温的水流划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却丝毫缓解不了胃里的空虚和燥热。
她拿起一个馒头低头用力咬了一口。
馒头冷硬在口中需要费劲地咀嚼散发出淡淡的、带着隔夜气息的面粉味。
她机械地嚼着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脚下水泥地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几棵枯黄小草。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鬓发滑落滴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瞬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周围是其他同学同样沉默啃食馒头的声音混杂在远处饭店隐约飘来的杯盘碰撞和城市家长高谈阔论的笑声中显得格外刺耳而遥远。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从旁边传来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
是张二蛋。
他整个人蜷缩得像只虾米坐在离李小花不远的一块裸露的树根上身体随着剧烈的咳嗽无法控制地前倾、颤抖。
他脸色灰败得吓人在烈日的暴晒下更显出一种病态的青黄。
汗水浸透了他那件洗得发灰变形的旧汗衫紧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
他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胸口仿佛要按住里面那只疯狂擂动的破鼓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上午考试时发下来的准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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