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汴梁。
细碎的雪沫子在刺骨的北风中打着旋沾湿了宫阙的琉璃瓦。
为这座恢弘的皇城平添了几分肃杀与清冷。
紫宸殿的地龙烧得比往年更早也更旺。
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重药味却似乎连这暖意都无法驱散。
陈稳躺在内殿的龙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呼吸声细弱游丝每一次轻微的咳嗽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数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引动了他体内沉积已久的旧伤与痼疾。
这一次病势来得尤为凶猛。
太医院的院正与几位圣手轮番值守汤药、针灸、艾灸诸法用尽。
也仅仅是勉强吊住了那一点元气却无法阻止生命力的飞速流逝。
所有人都明白陛下的大限恐怕是真的要到了。
殿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福全红着眼圈侍立在榻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陈弘跪在榻前紧紧握着父亲枯瘦的手眼圈红肿脸上泪痕未干。
“莫哭……” 陈稳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人皆有此一遭……朕也不例外。
” 他费力地转了转头目光扫过殿内。
“他们都……来了吗?” 福全连忙躬身。
“回大家张相、王相、石将军、钱指挥使、赵尚书五位大人已在殿外候旨。
” “宣……”陈稳闭了闭眼积蓄着最后的气力。
片刻后张诚、王茹、石墩、钱贵、赵老蔫五人步履沉重地走入内殿。
他们皆已得到陛下病危的密报此刻见到榻上形容枯槁、气若游丝的皇帝。
纵然是见惯了风浪的五位重臣也不禁悲从中来齐齐跪倒在地。
“臣等……叩见陛下!” 看着这五位从微末时便追随自己一路历经生死、共同缔造这大陈帝国的老臣。
陈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有欣慰有不舍有托付更有一种深藏眼底、无人能解的决然。
“都……起来吧。
近前……说话。
” 陈稳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五人依言起身紧紧围拢到榻前。
“朕……时日无多了。
” 陈稳开门见山话语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激起众人心中无尽的酸楚。
“陛下!”石墩虎目含泪几乎要忍不住哽咽出声。
陈稳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五张熟悉的面孔。
“朕走之后……太子便托付给诸位了。
” 他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却字字千钧。
“张诚……你长于经济明于政务需……需总揽全局协调内外助太子……稳……稳住朝局。
” 张诚老泪纵横伏地叩首。
“老臣……纵肝脑涂地亦不负陛下所托!” “王茹……你持身以正明察秋毫。
吏治民心乃……国本所在。
需……需辅佐太子亲贤臣远小人使朝堂……清……清朗。
” 王茹以头触地声音哽咽却坚定。
“臣必竭尽所能匡正朝纲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石墩……”陈稳看向这位追随自己最久、战功最为卓着的老将。
“北疆……防务关乎国运。
伪宋、契丹……皆不可小觑。
” “军队……乃国之利器亦需……忠于社稷。
你……要替朕替太子守好……这江山。
” 石墩重重磕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红。
“陛下放心!只要石墩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外敌踏入我大陈疆土半步!军中儿郎亦永世忠于陈氏皇统!” “钱贵……”陈稳的目光转向这位执掌黑暗力量的靖安司首领。
“暗处的刀子……最是难防。
铁鸦军残部……伪宋细作乃至……内部宵小朕……走后恐有异动。
你……需更加警惕为帝国……扫清阴霾。
” 钱贵深深俯首。
“臣之耳目即为陛下之耳目;臣之刀锋永为太子之前驱!” 最后陈稳看向赵老蔫。
“赵卿……《格物精要》已成朕心甚慰。
工技之学乃强国之基。
” “望卿……继续主持格物院培养后进。
那些……对付幽能的器械也要……不断改进。
” 赵老蔫泣不成声。
“老臣……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工部上下必兢兢业业不负陛下……开创之基业!” 交代完这最核心的托孤之任陈稳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丝。
“父皇!” “陛下!” 陈弘与五臣皆是大惊失色。
陈稳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喘息了片刻目光转向陈弘带着最后的、属于父亲的慈爱。
“弘儿……你姑姑婉儿……性子软没什么心机。
朕……已令内帑另拨一份厚产保她……与她那一双儿女一世富贵平安。
你……日后要多看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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